10个月前，当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就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诉孙杨和国际泳联（FINA）一案作出孙杨禁赛八年的仲裁结果时，国内舆论一片哗然。虽然孙杨当即表示将会申请撤销该裁决，但是国内外体坛及法律界，几乎无人看好孙杨在现有司法框架内能够成功。

就在事件热度散去，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际，孙杨及其团队蛰伏十月，作出惊天一击。2020年12月24日，孙杨团队宣布，2020年12月22日，瑞士联邦最高法院作出裁定：撤销国际体育仲裁法庭针对孙杨禁赛八年的处罚。

（瑞士联邦最高法院）

此再度引爆网络，逆风翻盘、创造奇迹、正义最终胜利，一时间，热评四起。是耶非耶，从法律层面而言，瑞士联邦最高法院作出的裁定，对孙杨意味着什么呢？

一、这是一次程序正义的胜利

首先，必须明确一点，瑞士联邦最高法院针对国际体育仲裁法庭于2020年2月28日作出的仲裁裁决，仅做程序上的审查，与案件实体无关。

根据《瑞士联邦国际私法典》第190条的规定，终局性撤销裁决自送达时起生效。当事人仅得依下述情况对裁决提出异议：（1）独任仲裁员指定的不当或仲裁庭组成不当；（2）仲裁庭错误行驶或拒绝行驶管辖权；（3）仲裁庭的决定超出了向它提交的问题范围，或裁决未能就某一请求事项作出裁定；（4）当事人平等原则或陈述意见的权利未得到维护；（5）裁决违反公共秩序。

而此次，孙杨律师团队就是抓住该条第一款“独任仲裁员指定的不当或仲裁庭组成不当”，申请撤裁成功。

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对孙杨案进行审理时，仲裁庭有三位仲裁员组成，其中首席仲裁员为意大利前外长弗拉蒂尼。孙杨团队认为，该仲裁员曾多次在网络上发表过针对中国的歧视性言论，是个种族主义者。有此背景，其担任孙杨案件的首席仲裁员，面对孙杨这一中国运动员，存在不公正裁判的可能。

显然，瑞士联邦最高法院采纳了这一观点，认为国际体育仲裁法庭仲裁庭组成不当，案件审理存在程序上的瑕疵，故撤销了国际体育仲裁法庭针对孙杨禁赛八年的裁决。

（首席仲裁员弗拉蒂尼）

以程序瑕疵推翻仲裁结果，此无疑是程序正义的一场胜利。而这场胜利带来的结果就是，整个案件回到原点，国际体育仲裁法庭需重新组成仲裁庭重审本案，案件双方当事人可以就案件事实重新举证、质证、辩论并发表意见，仲裁庭需重新就案件的实体问题及程序问题进行审查。除此之外，对于孙杨来说最大意义在于，其可以恢复训练及比赛，备战明年东京奥运会。

但是否能够参加东京奥运会，还是未知之数。这取决于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再次开庭的时间以及审理程序。裁决撤销后，直到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的重审结束，孙杨参加比赛不会受到约束。如果重审日期定在明年东京奥运会结束后，孙杨在理论上是可以参加奥运会比赛的，但世界反兴奋剂机构也有可能提出在东京奥运会开幕前开庭重审。

二、程序正义的意义

此次胜利，得益于对程序公正的重视与坚守。所谓实体正义，通俗表述就是追求结果上的公正与公平，不论过程程序如何。而程序正义是指裁判过程（相对于裁判结果而言）的公平和法律程序（相对于实体结论而言）的正义。即“看得见的正义”，正如法谚所言：“正义不仅应得到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加以实现”。程序正义是实体正义最好的维护手段之一。

作为一名有种族歧视背景的仲裁员，虽然以弗拉蒂尼为首的仲裁庭针对孙杨作出的仲裁结果未必是出于种族偏见与歧视，但此影响的存在，使得不公正的因素无法得到全面排除，为了维护实体的公正，对仲裁员的身份作出限定，此体现了对法律程序的尊重。

由此推知，我国的也历来重视司法程序的公正。诉讼程序法中，也规定了法官的回避制度。审判法官如果与当事双方存在近亲属或其他利害关系的，依法不得参与相关案件的审理。法律要获得权威，得到民众内心的真诚的遵守就显得至关重要。同样判决要得到当事人的认可，就必须保证判决的结果和判决得出过程的公正，特别是判决过程的公正，实体法律的应用专业性较强，其公正与否不明显，但是程序是可视的，对其怀疑也是易于观察，任何程序瑕疵都会导致当事人对判决结果公正性和合理性的怀疑，法官与当事人有利害关系这样明显的事实让当事人怀疑结果的公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此要维护法律权威，得到 “看得见的正义”，程序正义得尤为重要。

（国际体育仲裁法庭）

三、此次胜利，突显律师的作用

国际体育仲裁法庭作出裁决结果时，几乎没有人相信孙杨团队能够成功申请撤销该裁决。无他，程序之瑕疵，难矣。

程序是看得见的，出差错的几率极小。能够在整个国际社会都如此关注的案件中找到仲裁庭的组成瑕疵，是律师的法律技能，更是律师的法律技巧、法律技术。

孙杨案，从最初的尿检到仲裁庭的庭审，一直被人们诟病问题之一，在于律师介入的不及时、不专业。使得整个事件一再被动，直接导致第一次裁决的全面败诉。

无论是国际仲裁案，还是国内诉讼，无论是诉讼涉及的实体问题，还是诉讼仲裁的程序问题，一般人都难以知悉，只有律师及时介入、参与案件，才能够在第一时间掌握规则、尊重规则、利用规则，达到实体及程序的双重正义。

四、全面逆风翻盘，任重而道远

国际体育仲裁法庭重新组庭审理后，最终结果无非有三，其一，重新作出与原来一样的裁决；其二，全面驳回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的上诉，维持国际泳联的一审裁决；其三，支持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的上诉，但是改判较短的禁赛期。

很少人能够获得重头再来的机会，但这样的机会，孙杨和他的团队抓住了。此次的胜利，给孙杨了一个重新证明自身清白的机会，但现在说胜利，说翻盘，还为时尚早。好在，之前的整个诉讼流程，所有的不足、瑕疵及遗憾，在被无限讨论和放大后，都可以被充分准备和应对了。

回归实体问题本身，相应调整仲裁策略，不将重点放在规则的理解和合理性上，充分进行庭审应对。最为重要的，充分解决翻译问题，能够让孙杨准确的陈述案件事实、表达自己的观点。如此，全面翻盘，并非没有可能。

正义，总在相信正义的人手中实现。此次成功，是属于孙杨的胜利，更是中国在国际博弈中的胜利。我们将持续关注，期待孙杨和他的律师团队全胜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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